
我们看西方历史上,大家可以随便拿国王开玩笑,发展到今天就是拿总统,编出各种段子开玩笑,但是很少看到有人拿教皇或者其他高级神职人员开玩笑,比如特朗普,关于在网上的负面新闻、民众嘲讽非常之多。而在中国历史上,没有说把皇帝编排成段子,开玩笑的,即使是无道昏君,也不可以,最常见的就是避讳,为避清圣祖玄烨讳,“玄”字被写作少最后一笔画。这种文化差异是什么原因造成的,引起了我的兴趣,正好从《熊逸书院》讲萧统的《昭明文选》时看到一个解释,解答了我的困惑,感觉挺有意思,分享下
西方的政教分离
在西方历史长河中,人们可以随意调侃国王,发展到今天更是将总统作为调侃对象,编造各种段子。然而,很少有人拿教皇或其他高级神职人员开玩笑。以特朗普为例,网络上的负面新闻和民众嘲讽层出不穷。相比之下,在中国历史上,即便是无道昏君,也从未成为民间段子的主角,取而代之的是严格的避讳制度——为避清圣祖玄烨讳,“玄”字甚至被改写为少最后一笔的形式。这种鲜明的文化差异背后蕴含着深刻的历史根源,恰好《熊逸书院》在讲解萧统《昭明文选》时提供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。
让我们首先审视西方的历史背景。西方社会长期处于政教分离的状态,政权与教权此消彼长,争斗不休。在这种格局下,各种独立势力为了维护自身独立性,时常联合其他势力形成对抗联盟:有时为对抗教权而联合政权,有时为对抗王权而联合教权,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权力博弈。
西方的王权本质上源于武士阶层,统治者能征善战,崇尚冒险,但文化素养普遍较低。尽管银幕上的国王和骑士往往仪表堂堂、气质非凡,但历史上的他们大多是文盲,言谈举止粗俗不堪。以狮心王理查为例,这个称号象征着他如狮子般的勇气和非凡的胆识。理查痴迷于冒险和战争,常年征战国外,他指挥战争的方式并非运筹帷幄,而是身先士卒,亲自冲锋陷阵。人们或许钦佩他的勇猛,但绝不会将其奉为文化权威或意识形态领袖。
与之相对,教士阶层才是真正的文化精英。教权与王权形成了文武并存的格局,二者缺一不可。它们之间的争斗要么源于教权试图建立武装力量(如圣殿骑士团),要么因为王权想要掌控教会(如英国国教的建立)。
中国的政教合一
反观中国历史,政教合一是其显著特征。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以及”天无二日,民无二君”这些耳熟能详的表述,充分体现了政教合一的本质。皇帝作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,拥有对天下土地和人民的绝对统治权,主权不可分割。在这种体制下,独立的教权自然无从立足。中国并非没有教权,只是其表现形式与西方截然不同。
孔子毕生致力于恢复周礼,在周礼体系中,文武本为一体。孔子教学既传授文化知识,也教授武术技能,而政权、教权、族权更是紧密相连。天子既是最高政治领袖,也是贵族大家长,同时担任大祭司角色。历史上皇帝祭天的记载比比皆是,正是这种三位一体——领导、大家长、大祭司的身份,使皇帝成为意识形态领域的最高权威。
西方王权的特点在于,政治领袖无需成为道德楷模,他们可以毫不掩饰地展现道德缺陷,因为其权威并非源于道德修养,而是来自武力和战斗力。相反,西方教权要求教士阶层必须成为道德典范,道德修养正是他们权威的根基。中国皇帝热衷于炫耀文化修养,而欧洲国王则喜欢向臣民展示饭量,这种差异背后深藏着权力合法性的不同来源。炫耀饭量看似滑稽,但过人的食量意味着强健的体魄,强健的体魄象征着强大的战斗力,而这正是他们权威合法性的核心之一。至于教士阶层,即便私下生活优渥,公开炫耀的却是清贫,因为清贫代表廉洁自律,廉洁自律体现对神训的遵循,这才是他们权威合法性的根本。
基于上述对西方政教分离和中国政教合一背景的分析,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:为何西方领袖可以成为调侃对象,而中国统治者却不行?
西方政教分离导致王权仅代表武力,未被提升到意识形态高度,也未形成广泛共识。因此,民众调侃领袖不会引发意识形态冲突。而在中国历史上,如果有人拿皇帝开玩笑,民众会感到强烈不满。对皇帝的不敬,等同于同时侮辱了你的父亲、导师和道德楷模——这也解释了为何历史剧中皇帝自责时,大臣们会痛哭流涕。
这种现象让我联想到中国历史上的”避讳”传统。古人写作时,连使用皇帝名字中的字都被视为亵渎。关于避讳的趣事不胜枚举,以陶渊明为例,不同时代对其称呼各不相同。李白诗中”暂就东山赊月色,酣歌一夜送泉明”的”泉明”实为”渊明”,因李白生活在唐朝,为避唐高祖李渊名讳,凡用”渊”字皆需用音义相近的字替代,故”渊”变为”泉”。同样,著名的龙泉剑原名应为”龙渊”,也是为避李渊讳而改称龙泉。
这种文化差异的根源深植于两种文明不同的权力结构之中,塑造了截然不同的社会心理和文化表达方式,至今仍在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模式和交往习惯。